[历史人文] 【转】从宋徽宗的御书钱看北宋晚期的币制混乱

林羡鱼

宋徽宗赵佶，作为北宋灭亡的祸首，皇帝做的是很失败的。章惇曾经评价过他：“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脱脱也说过：“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但是这么一个昏君，却是“身通百艺，书画尤工”的大艺术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发展做出过重要贡献。徽宗早年师从黄庭坚的书法，后来又改学唐代的薛谡，在此基础上，糅合众家之长，从而形成了完全个性化的书体，“瘦硬通神，有如切玉”，人称“瘦金体”。

      皇帝亲自给钱币书写钱文，是从宋太宗开始的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称之为“御书钱”。淳化元年(990年)，赵光义亲自用真、行、草三种书体书写“淳化元宝”钱文，开中国“御书钱”之先河。而赵佶更是把御书钱推向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巅峰。徽宗在位26年，发行过建国通宝、圣宋通宝/元宝、崇宁通宝/重宝/元宝、大观通宝、政和通宝/重宝、重和通宝、宣和通宝/元宝等七类年号/国号，十二种钱币。其中最有代表的瘦金体御书钱就是崇宁通宝与大观通宝。

      崇宁通宝上的徽宗墨宝清秀骨瘦，铁划银钩，固然好看，但是在此背后，却有一个重大的问题：北宋的财政危机。最初的时候，1个铜钱就等于1文(当时称1钱)，也称为小平钱。仁宗时期因为对西夏用兵，军费开支浩大，曾经铸造过当十钱(1个铜钱等于10文，也称“折十”)，当十大铜钱面值是小平钱的十倍，而其实际重量却只有小平钱的三倍。由于铸钱有厚利可图，所以民间盗铸十分严重，虽死刑不能禁绝。故而后来逐渐废止了大钱。但是，由于北宋晚期的财政状况随着政治与经济的发展逐渐产生通货膨胀的困境，陷入逼迫之下，又开始重新铸造大钱。崇宁元年(1102年)，蔡京被任命为宰相，上任后立即下令重新推行宋神宗时期的各项新法。“会蔡京当政，将以利惑人主，托假绍述，肆为纷更。有许天启者，京之党也，时为陕西转运副使，迎合京意，请铸当十钱。”于是崇宁通宝便有了小平钱和折十两个规格。但是大钱还是老问题：盗铸严重，市面上的小平钱越来越少，折十大钱越来越多，民间怨声载道。

      崇宁五年(1106年)，蔡京被罢相，徽宗此时也觉得铸造大钱不太妥当，于是宣布“当十钱止行于京师、陕西、河东、河北。俄并畿内用之，余路悉禁。期一季送官，偿以小钱，换纳到者输于元丰、崇宁库，而私钱亦限一季自致，计铜直增二分，偿以小钱，隐藏者论如法”，当十钱原来的法定价值较高，一旦禁止，百姓凭空遭受巨大损失。(莫迪老仙：？)后来徽宗又公布了折十大钱的回收兑换方法：“外路每一私钱，计小平钱三，以小钱易于官，在京以四小平钱易之。京师出纳及民间贸易，并大小钱参用”，就这样，当十钱出现了至少三种兑换价格。于是，币制越搞越乱，百姓不敢用当十钱，甚至丢到河里。

      大观元年(1107年)，蔡京再次拜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了徽宗，居然又开始铸造大钱，新铸造的大观通宝相比之前的崇宁通宝，规格增至五种：小平、折二、折三、折五、折十。经过朝廷的如此反复无常，此时的大钱已经彻底在民间泛滥开来，通货膨胀也越发厉害。大观四年(1110年)，徽宗终于命令停止铸造当十钱，改铸小平钱。政和元年(1111年)，徽宗又命令当十钱贬值："钱重则物轻，钱轻则物重，其势然也。今诸路所铸小平钱，行之久而无弊，多而不壅，为利博矣。往岁图利之臣鼓铸当十钱，苟济目前，不究悠久，公私为害，用之几十年，其法日弊而不胜。奸猾之民规利冒法，销毁当二、小平钱，所在盗铸，滥钱益多，百物增价。若不早革，即弊无已时。其官私见在当十钱，可并作当三，以为定制。”大钱贬值，许多人家财产缩水，给当时社会造成很大震动。此时北宋的米价相比北宋初期上涨了三到五倍，绢价上涨了两倍左右。

      在造币这一块，除了造大钱，蔡京还做了一件缺德事：夹锡钱，也就是在铁钱(宋朝受五代影响，一直实行铜钱/铁钱并行的币制)里掺锡。“初，蔡京主行夹锡钱，诏铸于陕西，亦命转运副使许天启推行。其法以夹锡钱一折铜钱二。大观元年，京复相，遂降钱式及锡母于铸钱之路，铸钱院专用鼓铸，若产铜地始听兼铸小平钱”。铸造夹锡钱的目的，一来是为了防止辽夏两国大量收购南方的铁制钱币，然后熔炼制作兵器。“二虏以中国铁钱为兵器，若杂以铅锡，则脆不可用。请改铸夹锡当二铁钱。诏从之。”二来则是通过发行大额虚币来给朝廷敛财，弥补国库空虚，应付当时严重的财政危机。崇宁二年(1103年)，夹锡钱最先在陕西、河东二路铸造流通，后来使用范围逐渐扩大，开始向全国推广，一直到宣和二年(1120年)，徽宗令蔡京辞官退休，这才终止了夹锡钱的流通使用。这十七年间，夹锡钱从原先的西北铁钱区一路扩张到其他十七个不通行铁钱的路，本身北宋就一直在闹铜钱荒，当十铁钱和小平铜钱的兑换比率从1.5比1一路走低到4比1，现在宣布一个夹锡的铁钱可换两个小平铜钱，这无异于朝廷公开抢劫。而且夹锡钱外观与普通的铁钱/铜钱并无太大区别，只有颜色稍有不同，于是“小民往往以药点染，与铜钱相乱”，结合前面提到的当十大钱，引发了严重的货币贬值，使北宋晚期的通货膨胀更为严重。《宋史·列传第四十七·范坦》中记载徽宗自己都说“"夹锡钱之害，甚于当十”。

      北宋晚期徽宗的币制改革，违反了经济规律，激化了阶级矛盾，使社会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从而也动摇了宋朝统治的基础，加速了北宋的灭亡。“钱有铜、铁二等，而折二、折三、折五、折十，则随时立制。行之久者，唯小平钱。夹锡钱最后出，宋之钱法至是而坏。”---《宋史·志第一百三十三·食货下二》

zyjuu

市场币制混乱必然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王朝晚期都难逃避命运。